2011年2月27日星期日

鱼与太阳




从不受外界影响,
她一直用她自己的步伐、
她自己的姿态,书写她的生命。
她用作品同步了生命,
花的姿态这个主题正是她的思考,
从来不曾停止梦想也不改初衷,
她将继续宁静向前……
曾经眷恋太阳,小心维护的梦,热切追逐理想。

曾经听说,35岁以前的叫做“梦想”,35岁后梦想不能实现,那就是“发梦”了。也许不一定如此,不过岁月流逝,梦想会退色,那倒是真的。除非,生命中不断出现鲶鱼,就可以变成展翅的蝴蝶我在寻找鲶鱼呢。

2011年2月26日星期六

奔向太阳的日子 - 他的错其实不是他的错

今天读《好妈妈胜过好老师》,读到了这段:
他的错其实是他父母的错。所以不要歧视他,不要把他当成坏孩子,他就是个普通的同学。大家现在对他一视同仁,他长大才能做个正常人。
至此,我猛然想起,在国民服务营讲的《我是谁》这堂课中,提到家庭环境对个人的影响,引用了冯以量《把爱带回家》的故事,其中一段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她的妈妈有多想念她。
她更不知道,她也渐渐地变成了妈妈的复制品。
她从妈妈身上学到重男轻女,
也从妈妈身上学到不重视孩子的感受及期待。
当初不喜欢、厌恶的,她竟然也传给了下一代。 结果,她的女儿逃学、抽烟、顶撞她;甚至偷她的钱去买昂贵的手机。
正因为这样,她带着女儿,来到辅导中心,希望我能够修理她的女儿。
学生当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气,老师应该尝试接受学生不圆满的地方,很多习气也许都来自原生家庭,让学生感受到老师真心的接纳,才来设法改变他。除了学生,其实不管孩子、男朋友或女朋友也一样,爱他,就要接受他、包容他,帮他创造一个和谐的局面,不要给他制造麻烦。也许这样不容易做到,也许要有很多善巧,也许自己也是一样坏习气很重。不过,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2011年2月25日星期五

政府力阻柔佛千年古城浮面 为权力不惜篡改历史(风云时报)


柔佛州千年古城推翻国阵塑造的历史
MarGeeMar表示,巫统及国阵政权为了制造马来人特权而刻意更改历史的做法是错误的,因为在柔佛州出现的千年古城“Kota Gelanggi”就推翻了国阵的说法,但是这项发现却被政府掩盖着。
“Kota Gelanggi会不会比婆罗浮屠(Borobudur)和吴哥窟(Angkor Wat)更早存在?如果是真的话,那么马来人的历史就要被推翻了。”
根据博客网《National Express Malaysia》的博文指出,Kota Gelanggi这个被列为马来半岛最早期的文明的新闻会完全被封锁是因为这个古城的文化是佛教。
政府极力阻止Kota Gelanggi历史曝光
“这个记载着Srivijaya王朝和其佛教文化高峰的古迹曾经轰动一时,却被静悄悄地停止研究,主要原因是这个发现足以推翻马六甲王朝,一个500年后才成立的回教国为半岛最早文明的记载。”
“我在最近的讲座会中遇见了Lee Kam Hing教授, 一位新加坡马来亚大学的前历史博士,如今是 《星报》出版社编辑研究主任,他告诉我说他一直都在尽力的宣传Kota Gelanggi,可惜都被政府阻止。很明显地,政府不想让这个历史发现曝光,因为他们要后代深信半岛的历史是从公元1400的马六甲王朝开始。更甚的是,他们也将历史改写,将拜里米苏拉(Parameswara)记载为信奉回教的马来人。事实上,拜里米苏拉是一名印度王子。”
“回顾历史, 希特勒的公关经理曾经说过:如果你不停重复一个谎言,这个谎言也会变成一个事实。因此,政府消灭了这位著名的马六甲王子是来自印度王朝Sri Vijaya的参考资料,突然之间,我们的博物馆及学校课本都称拜里米苏拉为一名马来王子了。”
“其实,我们的国家由哪一个种族控制政权都是次要的,不可原谅的是为了得到权力而私自更改历史记载的行为。就算一个人改信其他宗教,也该变不了一个人的原籍。拜里米苏拉很可能就是巫统马来人特权思维的始源。”
历史清楚记载拜里米苏拉是印度人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马来人特权的说法根本就不存在。马六甲王族拥有的是印度血统,不是马来血统。至于拜里米苏拉是一位来自印度的印度王子的记载也并非什么秘密。历史很清楚地记载,拜里米苏拉不曾改信回教。他是一位从苏门答腊的巨港(Palembang)逃离出来的兴都教徒,于公元1400年发现马六甲。改信回教的是之后的斯里马哈拉惹(Sri Maharaja),他也是将马六甲法庭改为回教法庭的人,并于公元1435年后,将自己的封号改为苏丹莫哈末沙(Sultan Muhammad Shah)。”
“历史上最出名的印度国王是Raja Chola和他的儿子Rajendra Chola。他们于公元1000年占领了泰国南部、吉打、霹雳、柔佛和苏门答腊,并不是马来国王Raja Chulan,可悲的是马来西亚的年轻一代都被教导了。”
“我们被误导印度人和华人是在1850年才以粗工、农夫、采矿工人的身份踏入这个国家的土地上。”
摘自《风云时报

2011年2月21日星期一

2011年国际母语日:信息和通信技术维护和促进语文和语言的多样性

信息与传播技术在倡导母语方面可发挥特别重要的作用。我们必须利用科技进步的力量,保护各种不同的世界观,促进各种来源的知识和表达形式。它们是编织人类历史挂毯的丝线。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
伊琳娜·博科娃女士
2011年“国际母语日”致辞

1999年1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般性大会宣布:从2000年起,每年的2月21日为国际母语日。纪念国际母语日,旨在促进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以及多语种化

2007年5月16日,大会第61/266号决议宣布2008年为国际语言年,希望透过多种语文和多元文化的多样性来统一国际认识与团结。在同一决议中,大会宣布2008年为国际语言年,希望透过多种语文和多元文化的多样性和国际统一认识。

自2000年2月以来,每年都有为促进语言和文化多样性和使用多种语言的国际日。这一天代表在1952年的这一天,学生们表达他们的孟加拉语是当时的巴基斯坦两个民族的语言之一,被警察开枪打死在达卡,即现在孟加拉国首都。

语言是保存和发展人类有形和无形遗产的最有力的工具。各种促进母语传播的运动,都不仅有助于语言的多样化和多语种的教育,而且能够提高对全世界各语言和文化传统的认识,以此在理解、容忍和对话的基础上,促成世界人民的团结。


摘自联合国网页

配合今天是国际母语日,7个公民团体【林连玉基金、原住民关怀中心(COAC)、马来西亚原住民网络(JOAS)、隆雪华堂民权委员会、淡米尔基金(Tamil Foundation)、儿童资讯、学习和发展中心(CHILD),以及教育福利和研究基金(EWRF)】疾呼政府采取8项强化各族母语教育的措施,以确保母语学校得以自由发展及获得平等教育资源。他们也敦促政府着手解决,我国少数族群和原住民社群所面对的语言文化问题:
1)国民、母语及宗教学校应获平等教育资源,政府应承认原住民以口语相传的非正规教育。

2)为各原住民社群提供学前母语教育,作为制定完整母语教育制度的第一步,这可有效减低原住民学生在国中的辍学率。除此,政府也应在国民学校加入符合原住民期待的课程。

3)培训足够和称职的母语学校教师,马来文科目应以第二语文的方式教导。

4)立法制定 “少数语言全国专员”(National Commissioner for Linguistic Minorities)制度,以保存和提倡少数族群和原住民社群的语言权利,并以印度作为参考。
5)确保所有本地创作的电影、文学、表演和艺术作品都一律平等,享有本土电影、文学、表演及艺术作品的地位,同时有权分享国家文化资源。这不应受到创作语言及创作者族群身份,而有所区别。
6)制度化保障原住民的传统习俗权利,在修改任何攸关原住民的法律或批准任何将影响他们权利的发展计划之前,充分向原住民解释并获得他们的同意。
7)成立“族群关系理事会”以解决所有族群间的争议,废除针对少数族群和原住民社群的制度化歧视措施。
8)检讨国家文化政策和国家教育政策,以落实多元文化主义和文化民主的理念。
摘自《当今大马

我的看法是:

第一、第二项和第四项,马来西亚拥有很多原住民种族,所使用的语言也不同,是相当丰富的文化。可惜有很多原住民的语文,只有“语”没有“文”,要教授他们自己的母语面对相当的困难。少数语言全国专员是必须的,根据National Commissioner for Linguistic Minorities的网站,他们是少数民族语言的保护者,马来西亚也很需要这种制度来专业地监督与推动母语教育。政府应当在各层面上积极建立完整的母语教育制度,以便保留原住民本身的文化和语文,而不是任由或者以主流文化来同化他们。

第三项在华社来看,华小师资一直是噩梦,华小拨款也少到可怜。师资问题政府肯定可以解决,主要是政府故意为难华社,也一直暗地里派遣不谙双语的老师到华小,使华小的华裔生连有效率地学国文也面对困难。华小和淡小的困境馨竹难书,主要问题来源是国阵政府。

第五项和第八项,看看政府会不会把《初恋红豆冰》、《大日子Wohoo》和《天天好天》列为本土电影,还给阿牛八十万。事实上,国家文化政策已经严重扼杀了非马来文化的发展空间,华人的文化不只有舞狮和农历新年而已,文学、艺术创作等都应该享有国家文化的地位,同时向外推介国家文化时也应该包括各族文化语言在内。

第六项,原住民的土地在各种名目的发展下,已经逐渐减少。与原住民相关的法律修改也没有咨询原住民(原住民局的代表性也是个疑问),原住民可说没有自主权。

第七项,国人对原住民的了解相当少,还存在不少误解,使到他们也一直被歧视。成立“族群关系理事会”以解决所有族群间的争议,废除针对少数族群和原住民社群的制度化歧视措施是很需要的。很多时候制度的设定者会以本族的观点来看待原住民和设立与原住民有关的法律和制度。

前一阵子写了这篇《政府應推廣母語》,希望马来西亚各族的母语发展受到政府的公平对待。

2011年2月19日星期六

拒绝单一种族大学

首相拿督斯里纳吉批评雪兰莪州政府推掉在乌鲁雪兰莪兴建玛拉工艺大学分校发展计划,是一个残忍又愚蠢的行动。他说,雪州政府的做法,已经剥夺乌雪人民的利益,很不明智。(星洲日报

我认为,联邦政府还在逐渐增加单一种族的大学,已剥夺了非土著人民的利益,更加残忍、愚蠢和不明智。孔子在2500多年前就已经提出“有教无类”的思想,教育对象应该不分种族来进行,不是因为出自于政治目的,结果连教育也“分而治之”。
孔子以前,“学在官府”,只有贵族子弟有权受教育,因而也只有贵族子弟才有当官的资格。到了孔子的时代,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教育都在下移,为私人办学提供了机会。孔子正是抓住了这一机会,开始了其创办私学的职业生涯,希望通过兴办教育来培养“贤才”和官吏,以实现其政治思想。在教育对象问题上,孔子明确提出了“有教无类”的思想。“有教无类”的意思是无分贵族与平民,不分国界与华夷,只要有心向学,都可以入学受教。孔子弟子三千来自鲁、齐、晋、宋、陈、蔡、秦、楚等不同国度,这不仅打破了当时的国界,也打破了当时的夷夏之分。孔子吸收了被中原人视为“蛮夷之邦”的楚国人公孙龙和秦商入学,还欲居“九夷”施教,充分体现了孔子的教育主张。(摘自百度百科
首相还在积极增建单一种族大学,明显违背了他自己提出的“一个马来西亚”的理念。让不同种族的大学生在同一个屋檐下学习与研究,能增加彼此间的了解与互动,更可以互相竞争,提升治学能力。如果首相要提升马来大学生的能力,就必须取消所有单一种族的大学,让马来大学生直接面对竞争才是正确的做法。世界不断在改变,高等教育必须不断适应世界的改变。

捷克著名教育家夸美纽斯(Johann Amos Comenius,1592—1670)提出:“教育的艺术是把一切事物教给一切人类的艺术。”我不知道雪州民联政府是不是基于上述的理念而拒绝兴建玛拉工艺大学分校,但思想开放的政府需要有这样的理念(虽然这样的理念在外国很普遍),雪州民联政府并需要进一步要求联邦政府在乌鲁雪兰莪兴建玛拉工艺大学分校的发展计划改为增建开放给全民的大学,不但让乌鲁雪兰莪居民受惠,也让全民受益

2011年2月17日星期四

华教的底线,进一步退三步:华教前途堪虞(上)

“华小是华教的堡垒,是华教的根”,捍卫华小不变质,是我国华社自建国之初就秉持的共识。华小的特征之一,是以华文作为主要教学媒介语。在此基础上,无论任何科目,华小的师资都必须具备华文资格。

1987年华小高职事件,政府委派不谙华文的教师到华小担任高职,林晃昇先生、沈慕羽先生与其他华教斗士咬紧牙关反对到底,不惜在茅草行动下锒铛入狱。华教先贤们如此奋不顾身,就是要阻止不谙华文的师资流入华小,避免华小变质。

多年来,华教风波不断,顺手拈来就有“华小师资问题”、“华小迁校问题”、“华小增建问题”、“华小拨款问题”,暗潮汹涌,危机四伏。近几年,“不谙华文教师调派华小”风波更是愈演愈烈,教育部不断委派不谙华文的教师到华小,大有撕开华教最后一道防线之势。

2010年10月,教育部副部长拿督魏家祥找到2001年内阁会议记录,说明内阁也同意华小一二年级国语教师必须拥有双语资格,并指示华小校长不要接受不谙华文的教师执教低年级国语。一纸内阁会议记录霎时成了救命稻草,华教领袖们都松了一口气,问题似乎已圆满解决。殊不知,所谓“圆满解决”,其实是“进一步,退三步”的委屈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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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政策与民间意愿的南辕北辙

据据《南洋商报》2011年1月11日的报道,文冬玻璃口华小在新学年开学时基于学生要应付小六检定考试,准备继续分配谙双语的国文教师教导六年级,而二年级国文则由不谙双语的国文老师教导,结果此事引起二年级学生家长反对。在抗议声中,校方唯有依照教育局规定,把谙双语的国文教师重新调回二年级,而六年级国文则由不谙双语的教师教导。无奈,“顺得哥来失嫂意”,这时轮到六年级学生家长齐声抗议。20多位家长齐聚学校食堂,要求校长把谙双语的国文老师重新分配到六年级,让学生更好掌握国文,来应付年终小六检定考试。校方一边厢要遵循教育部的指示,一边厢又须顾及六年级学生的前途,落得“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处境。左右为难,局势至今仍僵持不下。

此事件暴露出一种矛盾而荒谬的情况。首先,教育部是在“巩固国文”(MBM)的政策下,为了提升各源流小学的国文程度,于是规定国文科必须由在师范学院主修国文的老师来负责教导,因此调派不谙华文的教师到华小执教国文。然而,从文冬玻璃口华小事件中不难发现,无论是校方或家长,其实都不信任不谙双语的国文教师。他们认为,由不谙双语的国文教师执教,势必影响孩子的国文学习。

该校一名家长陆彩凤就指出,她的孩子从二年级到五年级的国文都是由不谙双语的教师教导,国文分数一直不及格,只有二十多分。“直到去年,我安排孩子給一名双语教师补习国语,成绩很快就进步了。”另一名家长陈太太也指出,由不谙双语教师教导国文,孩子的国文都很差,但是换了双语教師教导,孩子的国文竟然可以考获A等,她希望校方继续派双语教师教六年级国文。

同样是为了提升学生的国文程度,教育政策和民间意愿竟势成水火,实在叫人讶异。从专业的角度,由主修国文者来执教国文,效率当然会比较高。从教学的角度,由双语教师来执教国文,效果自然也会比较好。既然双方都言之有理,只要由既谙华文又主修国文的教师来执教,岂不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但是,问题就在于,师范学院主修国文的学员,绝大多数都是不谙华文的友族同胞。于是,政府在“专业化”旗帜的掩护下,悄悄将不谙华文的教师派到华小,美其名曰“巩固国文”。若真正从教育的专业角度出发,则教育部需培训既具备华文资格,又主修国文的华小师资,而非如今般“偷龙转凤”,将国小过剩的师资塞到华小。

完全不接受不谙华文的师资,才是华社的心声

文冬玻璃口华小事件中,校方和家长的态度与行动都在在折射出华社的心声:华社完全不接受不谙华文的师资!此事件绝对不是个案,而是全国华小的缩影,具有一定代表性。只要亲临华小现场,无论是家长、教师还是学生,大家都会异口同声,华小的国文该由双语教师执教。没错,是一至六年级的国文都要双语教师。这才是华社的心声。

然而,吊诡的是,针对“不谙华文教师调派华小”的课题,无论是教育部副部长魏家祥、教总主席王超群、董总主席叶新田,大家强调争取的都仅仅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国文教师由双语教师出任。华教领袖如此的立场与言论,必将制造假象,让政府与其他友族同胞产生错觉,认为华小其实能够接受不谙华文的教师,唯只在低年级有所抗拒。事实上,华社由始至终要的都是双语教师,对于不谙华文的教师,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进一步,退三步”的委屈求全

回首90年代或更早的华教奋斗史,先贤们为了捍卫华教,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为避免华小变质,先贤们挺直脊背,坚决向不谙华文的师资说“不!”。当时,尽管国小师资过剩,政府也不敢冒冒然将过剩师资派到华小,华小以华文为主要媒介语的特征得以安然无恙。

而今,不谙华文的师资暗渡陈仓,逐渐涌入华小,华教领袖们只能委屈求全,谈判底线已退至捍卫一二年级的国文由双语教师执教。华教最后一道防线的缺口已被撕开,前途堪虞矣……

2011年2月14日星期一

余光中〈怎样改进英式中文?──论中文的常态与变态〉

辑自《明报月刊》(1987年10月号) 

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七十年间,中文的变化极大。一方面,优秀的作家与学者笔下的白话文愈写愈成熟,无论表情达意或是分析事理,都能运用自如。另一方面,地道的中文,包括文言文与民间文学的白话文,和我们的关系日渐生疏,而英文的影响,无论来自直接的学习或是间接的潜移默化,则日渐显著,因此一般人笔下的白话文,西化的病态日渐严重。一般人从大众传媒学到的,不仅是流行的观念,还有那些观念赖以包装的种种说法;有时,那些说法连高明之士也抗拒不了。今日的中文虽因地区不同而互见差异,但共同的趋势都是繁琐与生硬,例如中文本来是说「因此」,现在不少人却爱说「基于这个原因」;本来是说「问题很多」,现在不少人却爱说「有很多问题存在」。对于这种化简为繁、以拙代巧的趋势,有心人如果不及时提出警告,我们的中文势必越变越差,而地道中文原有的那种美德,那种简洁而又灵活的语文生态,也必将面目全非。

中文也有生态吗?当然有。措词简洁、句式灵活、声调铿锵,这些都是中文生命的常态。能顺着这样的生态,就能长保中文的健康。要是处处违拗这样的生态,久而久之,中文就会污染而淤塞,危机日渐迫近。

目前中文的一大危机,是西化。我自己出身外文系,三十多岁时有志于中文创新的试验,自问并非语文的保守派。大凡有志于中文创作的人,都不会认为善用四字成语就是创作的能事。反之,写文章而处处仰赖成语,等于只会用古人的脑来想,只会用古人的嘴来说,绝非豪杰之士。但是,再反过来说,写文章而不会使用成语,问题就更大了。写一篇完全不带成语的文章,不见得不可能,但是很不容易;这样的文章要写得好,就更难能可贵。目前的情形是,许多人写中文,已经不会用成语,至少会用的成语有限,显得捉襟见肘。一般香港学生目前只会说「总的来说」,却似乎忘了「总而言之」。同样地,大概也不会说「一言难尽」,只会说「不是一句话就能够说得清楚的」。 


成语历千百年而犹存,成为文化的一部分。例如「千锤百炼」,字义对称,平仄协调,如果一定要说成「千炼百锤」,当然也可以,不过听来不顺,不像「千锤百炼」那样含有美学。同样,「朝秦暮楚」、「齐大非偶」、「乐不思蜀」等语之中,都含有中国的历史。成语的衰退正显示文言的淡忘,文化意识的萎缩。 


英文没有学好,中文却学坏了,或者可说,带坏了。中文西化,不一定就是毛病。缓慢而适度的西化甚至是难以避免的趋势,高妙的西化更可以截长补短。但是太快太强的西化,破坏了中文的自然生态,就成了恶性西化。这种危机,有心人都应该及时警觉而且努力抵制。在欧洲的语文里面,文法比较单纯的英文恐怕是最近于中文的了。尽管如此,英文与中文仍有许多基本的差异,无法十分融洽。这一点,凡有中英文互译经验的人,想必都能同意。其实,研究翻译就等于研究比较语言学。以下拟就中英文之间的差异,略略分析中文西化之病。 


比起中文来,英文不但富于抽象名词,也喜欢用抽象名词。英文可以说「他的收入的减少改变了他的生活方式」,中文这么说,就太西化了。英文用抽象名词「减少」做主词,十分自然。中文的说法是以具体名词,尤其是人,做主词:「他因为收入减少而改变生活方式」,或者「他收入减少,乃改变生活方式」。 


中文常用一件事情 (一个短句) 做主词,英文则常用一个名词 (或名词词组)。「横贯公路再度坍方,是今日的头条新闻」,是中文的说法。「横贯公路的再度坍方,是今日的头条新闻」,就是英文语法的流露了。同理,「选购书籍,只好委托你了」是中文语法。「书籍的选购,只好委托你了」却是略带西化。「推行国语,要靠大家努力」是自然的说法。「推行的国语,要靠大家的努力」却嫌冗赘。这种情形也可见于受词。例如「他们杯葛这种风俗的继续」,便是一句可怕的话。无论如何,「杯葛继续」总嫌生硬。如果改成「他们反对保存这种风俗」,就自然多了。 


英文好用抽象名词,其结果是软化了动词,也可以说是架空了动词。科学、社会科学与公文的用语,大举侵入了日常生活,逼得许多明确而有力动词渐渐变质,成为面无表情的词组。下面是几个常见的例子: 


apply pressure: press 
give authorization: permit 
send a communication: write 
take appropriate action: act 


在前例之中,简洁的单音节动词都变成了含有抽象名词的片词,表面上看来,显得比较堂皇而高级。例如 press 变成了 apply pressure,动作便一分为二,一半驯化为静止的抽象名词 pressure,一半淡化为广泛而笼统的动词 apply。巴仁 (Jacques Barzun) 与屈林 (Lionel Trilling) 等学者把这类广泛的动词叫做「弱动词」(weak verb)。他们说:「科学报告不免单调而冷淡,影响之余,现代的文体喜欢把思路分解成一串静止的概念,用介词和通常是被动语气的弱动词连接起来。」 


巴仁所谓的弱动词,相当于英国小说家奥韦尔所谓的「文字的义肢」(verbal false limb) 。当代的中文也已呈现这种病态,喜欢把简单明了的动词分解成「万能动词+抽象名词」的片词。目前最流行的万能动词,是「作出」和「进行」,恶势力之大,几乎要吃掉一半的正规动词。请看下面的例子: 


(一) 本校的校友对社会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二) 昨晚的听众对访问教授作出了十分热烈的反应。 
(三) 我们对国际贸易的问题已经进行了详细的研究。 
(四) 心理学家在老鼠的身上进行试验。 


不管是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这样的语法都是日渐西化的现象,因为中文原有的动词都分解成上述的繁琐词组了。前面的四句话本来可以分别说成 


(一) 本校的校友对社会贡献很大。 
(二) 昨晚的听众对访问教授反应十分热烈。 
(三) 我们对国际贸易的问题已经详加研究。 
(四) 心理学家用老鼠来做试验。(或:心理学家用老鼠试验。) 


巴仁等学者感概现代英文喜欢化简为繁、化动为静、化具体为抽象、化直接为迂回,到了「名词成灾」(noun-plague) 的地步。学问分工日细,各种学科的行话术语,尤其是科学与社会科学的「夹杠」,经过本行使用,外行借用,加上「新闻体」(journalese) 的传播,一方面固然使现代英文显得多彩多姿,另一方面却也造成混乱,使日常用语斑驳不堪。英国诗人格雷夫斯 (Robert Graves, 1895-1986) 在短诗(耕田) (Tilth) 里批评这现象说: 


Gone are the sad monosyllabic days 
When "agricultural labour"still was tilth; 
And "00% approbation", praise; 
And "pornographic modernism", filth- 
And still I stand by tilth and filth and praise. 


「名词成灾」的流行病里,灾情最严重的该是所谓「科学至上」(scientism)。在现代的工业社会里,科学早成显贵,科技更是骄子,所以知识分子的口头与笔下,有意无意,总爱用一些「学术化」的抽象名词,好显得客观而精确。有人称之为「伪术语」(pseudo-jargon)。例如:明明是 first step,却要说成 initial phase:明明是 letter,却要说成 communication,都属此类。 


中文也是如此。本来可以说「名气」,却凭空造出一个「知名度」来,不说「很有名」,却要迂回作态,貌若高雅,说成「具有很高的知名度」,真是酸腐可笑。另 一个伪术语是「可读性」,同样活跃于书评和出版广告。明明可以说「这本传记很动人」,「这本传记引人入胜」,或者干脆说「这本传记很好看」,却要说成「这本传记的可读性颇高」。我不明白这字眼怎么来的,因为这观念在英文里也只用形容词 readable而不用抽象名词readability。英文会说:The biography is highly readable,却不说 The biography has high readability。此风在台湾日渐嚣张。在电视上,记者早已在说「昨晚的演奏颇具可听性」。在书评里,也已见过这样的句子:「传统写实作品只要写得好,岂不比一篇急躁的实验小说更具可看性?」 


我实在不懂那位书评家以不能说「岂不比一篇……更耐看 (更动人)?」同理,「更具前瞻性」难道真比「更有远见」要高雅吗?长此以往,岂不要出现「他讲的这件趣事可笑性很高」一类的怪句?此外,「某某主义」之类抽象名词也使用过度,英美有心人士都主张少用为妙。中国大陆文章很爱说「富于爱国主义的精神」,其实颇有语病。爱国只是单纯的情感,何必学术化为主义?如果爱国也成主义,我们不是也可以说「亲日主义」、「仇美主义」、「怀乡主义」?其次,主义也就是一种精神,不必重复,所以只要说「富于爱国精神」就够了。 


名词而分单数与复数,是欧语文的惯例。英文文法的复数变化,比起其它欧洲语文来,单纯得多。请看「玫瑰都很娇小」这句话在英文、法文、德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里的各种说法: 


The roses are small. 
Les roses sont petites. 
Die Rosen sind klein. 
Las rosas son chiquitas. 
Le rose sono piccole. 


每句话都是四个字,次序完全一样,都是冠词、名词、动词、形容词。英文句里,只有动词跟着名词变化,其它二字则不分单、复数。德文句里,只有形容词不变。法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的三句里,因为做主词的名词是复数,其它的字全跟着变化。 


幸而中文的名词没有复数的变化,也不区分性别,否则将不胜其繁琐。旧小说的对话里确有「爷们」、「娘们」、「ㄚ头们」等复数词,但是在叙述的部分,仍用「诸姐妹」、「众ㄚ鬟」。中文要表多数的时候,也会说「民众」、「徒众」、「观众」、「听众」,所以「众」也有点「们」的作用。但是「众」也好,「们」也 好,在中文里并非处处需要复数语尾。往往,我们说「文武百官」,不说「官们」,也不说「文官们」、「武官们」。同理「全国的同胞」、「全校的师生」、「所有的顾客」、「一切乘客」当然是复数,不必再画蛇添足,加以标明。不少国人惑于西化的意识,常爱这么添足,于是「人们」取代原有的「人人」、「大家」、 「大众」、「众人」、「世人」。「人们」实在是丑陃的西化词,林语堂绝不使用,希望大家也不要使用。电视上也有人说「民众们」、「听众们」、「球员们」,实在累赘。尤其「众、们」并用,已经不通。 


中文词不分数量,有时也会陷入困境。例如「一位观众」显然不通,但是「观众之一」却嫌累赘,也欠自然。「一位观者」毕竟不像「一位读者」那么现成,所以,「一位观众来信说……」之类的句子,也只好由它去了。 


可是「……之一」的泛滥,却不容忽视。「……之一」虽然是单数,但是背景的意识却是多数。和其它欧洲语文一样,英文也爱说 one of my favorite actresses, one of those who believe……, one of the most active promoters。中文原无「……之一」的句法,现在我们说「观众之一」实在是不得已。至于这样的句子: 


刘伶是竹林七贤之一。 
作为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 


目前已经非常流行。前一句虽然西化,但不算冗赘。后一句却恶性西化的畸婴,不但「作为」二字纯然多余,「之一的」也文白来杂,读来破碎,把主词「刘伶」压在底下,更是扭捏作态。其实,后一句的意思跟前一句完全一样,却把英文的语法 as one of the Seven Worthies of Bamboo Grove, Liu Ling……生吞活剥地搬到中文里来。 


所以,与其说「作为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以嗜酒闻名」,何不平平实实地说「刘伶是竹林七贤之一,以嗜酒闻名」?其实前一句也尽有办法不说「之一」。中文本来可以说「刘伶乃竹林七贤之同侪」;「刘伶列于竹林七贤」;「刘伶跻身竹林七贤」;「刘伶是竹林七贤的同人」。 


「竹林七贤之一」也好,「文房四宝之一」也好,情况都不严重,因为七和四范围明确,同时逻辑上也不能径说「刘伶是竹林七贤」,「砚乃文房四宝」。目前的不良趋势,是下列这样的句子: 


红楼梦是中国文学的名著之一。 
李广乃汉朝名将之一。 


两句之中。「之一」都是蛇足。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同俦同类,每次提到其一,都要照顾到其它,也未免太周到了。中国文学名著当然不止一部,汉朝名将当然也不会祇有一人,不加上这死心眼的「之一」,绝对没有人会误会你孤陋寡闻,或者挂一漏万。一旦养成了这种恶习,只怕笔下的句子都要写成「小张是我的好朋友之一」,「我不过是您的平庸的学生之一」,「他的嗜好之一是收集茶壸」了。 


「之一」之病到了香港,更变本加厉,成为「其中之一」。在香港的报刊上,早已流行「我是听王家的兄弟其中之一说的」或者「戴维连一直以来都是我最喜欢的导演其中之一」这类怪句。英文复数观念为害中文之深,由此可见。 


这就说到「最……之一」的语法来了。英文最喜欢说「他是当代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好像真是精确极了,其实未必。「最伟大的」是抬到至高,「之一」却稍加低抑,结果只是抬高,并未真正抬到至高。你并不知道「最伟大的思想家」究竟是几位,四位吗,还是七位,所以弹性颇大。兜了一个大圈子回来,并无多大不同。所以,只要说「他是一个大名人」或「他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就够了,不必迂而回之,说什么「他是最有名气的人物之一」吧。 


在英文里,词性相同的字眼常用and来连接:例如 man and wife, you and I, back and forth。但在中文里,类似的场合往往不用连接词,所以只要说「夫妻」、「你我」、「前后」就够了。同样地,一长串同类词在中文里,也任其并列,无须连接:例如「东南西北」、「金木水火土」、「礼乐射御书数」、「柴米油盐酱醋茶」皆是。中国人绝不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以及茶。」谁要这么说,一定会惹笑。同理,中文只说「思前想后」、「说古道今」。可是近来and的意识已经潜入中文,到处作怪。港报上有过这样的句子: 


在政治民主化与经济自由化的发展道路,台北显然比北京起步更早及迈步更快,致在政经体制改革的观念、行动、范围及对象,更为深广更具实质…… 


这样的文笔实在不很畅顺,例如前半句中,当做连接词的「与」、「及」都不必要。 


「与」还可以说不必要,「及」简直就要不得。后半句的「更为深广更具实质」才像中文,「起步更早及迈步更快」简直是英文。「及」字破坏了中文生态, 因为中文没有这种用法。此地一定要用连接词的话,也只能用「而」,不可用「及」。正如 slow but sure在中文里该说「慢而可靠」或者「缓慢而有把握」,却不可说「慢及可靠」或者「缓慢与有把握」。「而」之为连接词,不但可表更进一步,例如「学而时习之」,还可表后退或修正,例如「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可谓兼有 and 与 but 之功用。 


目前的不良趋势,是原来不用连接词的地方,在 and 意识的教唆下,都装上了连接词;而所谓连接词都由「和」、「与」、「及」、「以及」包办,可是灵活而宛转的「而」、「并」、「而且」等词,几乎要绝迹了。 (※英:但也不要不当而而而!) 


介词在英文里的用途远比中文里重要,简直成了英文的润滑剂。英文的不及物动词加上介词,往往变成了及物动词,例如 look after, take in皆是。介词词组(prepositional phrase) 又可当作形容词或助词使用,例如 a friend in need, said it in earnest。所以英文简直离不了介词。中文则不尽然。「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两个词组不用一个介词,换了英文,非用不可。 


「欢迎王教授今天来到我们的中间,在有关环境污染的各种问题上,为我们作一次学术性的演讲。」这样不中不西的开场白,到处可以听见。其实「中间」、「有关」等介词,都是画蛇添足。有一些圣经的中译,牧师的传道,不顾中文的生态,会说成「神在你的里面」。意思懂,却不像中文。 


「有关」、「关于」之类,大概是用得最滥的介词了。「有关文革的种种,令人不能置信」;「今天我们讨论有关台湾交通的问题」;「关于他的申请,你看过了没有?」在这句子里,「有关」、「关于」完全多余。最近我担任「全国学生文学奖」评审,有一篇投稿的题目很长,叫「关于一个河堤孩子的成长故事」。十三个字里,「关于」两字毫无作用,「一个」与「故事」也可有可无。 


「关于」有几个表兄弟,最出风的是「由于」。这字眼在当代中文里,往往用得不妥: 


由于秦末天下大乱,(所以) 群雄四起。 
由于好奇心的驱使,我向窗内看了一眼。 
由于他的家境贫穷,使得他只好休学。 


英文在形式上重逻辑,喜欢交代事物物的因果关系。中文则不尽然。「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其中当然有因果关系,但是中文只用上下文作不言之喻。换了 是英文,恐怕会说「因为清风徐来,所以水波不兴」,或者「清风徐来,而不兴起水波」。上列的第一句,其实删掉「由于」与「所以」,不但无损文意,反而可使 文章干净。第二句的「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注四),可是有点啰嗦,更犯不着动用「驱使」一类的正式字眼。如果简化为「出于好奇,我向窗内看了一眼」或者「为了好奇,我向窗内看了一眼」,就好多了。第三句的不通,犯者最多。「由于他的家境贫穷」这种词组,只能拿来修饰动词,却不能当做主词。这一句如果删掉「由于」,「使得」一类交代因果的冗词, 写成「他家境贫穷,只好休学」,反觉眉清目秀。 


英文的副词形式对中文为害尚不显著,但也已经开始了。例如这样的句子: 


他苦心孤诣地想出一套好办法来。 
老师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半天。 
大家苦中作乐地竟然大唱其民谣。 


「苦」字开头的三句成语,本来都是动词,套上副词语尾的「地」就降为副词了。这么一来,文章仍然清楚,文法上却主客分明,太讲从属的关系,有点呆板。若把「地」一律删去,代以逗点,不但可以摆脱这主客的关系,语气也会灵活一些。 


有时这样的西化副词词组太长,例如「他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地还是去赴了约」,就更应把「地」删掉,代之以逗点,使句法松松筋骨。目前最滥的副词是「成功地」。有一次我不该为入学试出了这么一个作文题目:〈国父诞辰的感想〉,结果十个考生里至少有六个都说:「国父孙中山先生成功地推翻了满清。」这副词「成功地」在此毫无意义,因为既然推而翻之,就是成功了,何待重复。同理,「成功地发明了相对论」、「成功地泳渡了直布罗陀海峡」也都是饶舌之说。天下万事, 凡做到的都要加上「成功地」,岂不累人? 


白话文一用到形容词,似乎就离不开「的」,简直无「的」不成句了。在白话文里,这「的」字成了形容词除不掉的尾巴,至少会出现在这些场合: 

好的,好的,我就来。是的,没问题。 
快来看这壮丽的落日! 
你的笔干了,先用我的笔吧。 
也像西湖的有里外湖一样,丽芒分为大湖小湖两部分。 
他当然是别有用心的。你不去是对的。 


喜欢用「的」或者无力拒「的」之人,也许还有更多的场合要偏劳这万能「的」字。我说「偏劳」,因为在英文里,形容词常用的语尾有-tive, -able, -ical, -ous等多种,不像在中文里全由「的」来担任。英文句子里常常连用几个形容词,但因语尾变化颇大,不会落入今日中文的公式。例如雪莱的句子: 


An old, mad, blind, despised, and dying king── 


一连五个形容词,直译过来,就成了: 


一位衰老的、疯狂的、瞎眼的、被人蔑视的、垂死的君王── 


一碰到形容词,就不假思索,交给「的」去组织,正是流行的白话文所以僵化的原因。 


白话文所以啰嗦而软弱,虚字太多是一大原因,而用得最滥的虚字正是「的」。学会少用「的」字之道,恐怕是白话文作家的第一课吧。其实许多名作家在这方面都很随便,且举数例为证: 


(一)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 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 


(二) 最后的鸽群……也许是误认这灰暗的凄冷的天空为夜色的来袭,或是 也预感到风雨的将至,遂过早地飞回它们温暖的木舍。 


(三) 白色的鸭也似有一点烦躁了,有不洁的颜色的都市的河沟里传出它们焦急的叫声。 


第一句的「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和「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都是单调而生硬的重迭。用这么多「的」,真有必要吗?为什么不能说「参差而斑驳」呢? 后面半句的原意本是「弯弯的杨柳投下稀疏的倩影」,却不分层次,连用三个「的」,读者很自然会分成「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第二句至少可以省掉 三个「的」。就是把「灰暗的凄冷的天空」改成「灰暗而凄冷的天空」,再把「夜色的来袭」和「风雨的将至」改成「夜色来袭」、「风雨将至」。前文说过,中文好用短句,英文好用名词,尤其是抽象名词。「夜色来袭」何等有力,「夜色的来袭」就松软下来了。最差的该是第三句了。「白色的鸭」跟「白鸭」有什么不同呢?「有不洁的颜色的都市的河沟」,乱用「的」字,最是惑人。此句原意应是「颜色不洁的都市河沟」(本可简化为)「都市的脏河沟」,但读者同样会念成「有不洁的、颜色的、都市的、河沟」。 


目前的形容词又有了新的花样,那便是用学术面貌的抽象名词来打扮。再举数例为证: 


这是难度很高的技巧。 
他不愧为热情型的人。 
太专业性的字眼恐怕查不到吧。 


「难度很高的」是什么鬼话呢?原意不就是「很难的」吗?同理,「热情型的人」就是「热情的人」;「太专业性的字眼」就是「太专门的字眼」。到抽象名词里去兜了一圈回来,门面像是堂皇了,内容仍是空洞的。 


形容词或修饰语 (modifier) 可以放在名词之前,谓之前饰,也可以跟在名词之后,谓之后饰。法文往往后饰,例如纪德的作品 La Symphonie pastorale与 Les Nourritures terrestres,形容词都跟在名词之后;若译成英文,例如 The Pastoral Symphony,便是前饰了。中文译为「田园交响乐」,也是前饰。 


英文的形容词照例是前饰,例如前引雪莱的诗句,但有时也可以后饰,例如雪莱的另一诗句:One too like thee--tameless, and swift, and proud 。至于形容词片或 
子句,则往往后饰,例如:man of action, I saw a man who looked like your brother。(※英:此例极佳,请注意!) 


目前的白话文,不知何故,几乎一律前饰,似乎不懂后饰之道。例如前引的英文句,若用中文来说,一般人会不假思索说成:「我见到一个长得像你兄弟的男人。」 却很少人会说:「我见到一个男人,长得像你兄弟。」如果句短,前饰也无所谓。如果句长,前饰就太生硬了。例如下面这句:「我见到一个长得像你兄弟说话也有点像他的陌生男人。」就冗长得尾大不掉了。要是改为后饰,就自然得多:「我见到一个陌生男人,长得像你兄弟,说话也有点像他。」其实文言文的句子往往是后饰的,例如司马迁写项羽与李广的这两句: 


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 
广为人长,猿臂,其善射亦天性也。 


这两句在当代白话文里,很可能变成: 


项籍是一个身高八尺,力能扛鼎,同时才气过人的汉子。 
李广是一个高个子,手臂长得好像猿臂,天性就会射箭的人。 


后饰句可以一路加下去,虽长而不失自然,富于弹性。前饰句以名词压底,一长了,就显得累赘,紧张,不胜负担。所以前饰句是关闭句,后饰句是开放句。 


动词是英文文法的是非之地,多少纠纷,都是动词惹出来的。英文时态的变化,比起其它欧洲语文来,毕竟单纯得多。若是西班牙文,一个动词就会变出七十八种时态。 


中文的名词不分单复与阴阳,动词也不变时态,不知省了多少麻烦。(阿房宫赋) 的句子:「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就这么一个「哀」字,若用西文来说,真不知要玩出多少花样来。 


中文本无时态变化,所以在这方面幸而免于西化。中国文化这么精妙,中文当然不会拙于分别时间之先后。散文里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议论未定,而兵已渡河。」诗里说:「已凉天气未寒时」。这里面的时态够清楚的了。苏轼的七绝:「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面的时序,有已逝,有将逝,更有正在发生,区别得准确而精细。 


中文的动词既然不便西化,一般人最多也只能写出「我们将要开始比赛了」之类的句子,问题并不严重。动词西化的危机另有两端:一是单纯动词分解为「弱动词+ 抽象名词」的复合动词,前文已经说过。不说「一架客机失事,死了九十八人」,却说「一架客机失事,造成九十八人死亡」,实在是迂回作态。 


另一端是采用被动词语气。凡是及物动词,莫不发于施者而及于受者。所以用及物动词叙述一件事,不出下列三种方式: 


(一) 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二) 新大陆被哥伦布发现了。 
(三) 新大陆被发现了。 


第一句施者做主词,乃主动语气。第二句受者做主词,乃被动语气。第三句仍是受者做主词,仍是被动,却不见施者。这三种句子在英文里都很普遍,但在中文里却以第一种最常见,第二、第三种就少得多。第三种在中文里常变成主动语气,例如「糖都吃光了」,「戏看完了」,「稿写了一半」,「钱已经用了」。 


目前西化的趋势,是在原来可以用主动语气的场合改用被动语气。请看下列的例句: 


(一) 我不会被你这句话吓倒。 
(二) 他被怀疑偷东西。 
(三) 他这意见不被人们接受。 
(四) 他被升为营长。 
(五) 他不被准许入学。 


这些话都失之生硬,违反了中文的生态。其实,我们尽可还原为主动语气如下: 


(一) 你这句话吓不倒我。 
(二) 他有偷东西的嫌疑。 
(三) 他这意见大家都不接受。 
(四) 他升为营长。 
(五) 他未获准入学。 


同样,「他被选为议长」不如「他当选为议长」。「他被指出许多错误」也不如「有人指出他许多错误」。「他常被询及该案的真相」也不如「常有人问起他该案的真相」。 


目前中文的被动语气有两个毛病。一个是用生硬的被动语气来取代自然的主动语气。另一个是千篇一律只会用「被」字,似乎因为它发音近于英文的 by,却不解从「受难」到「遇害」,从「挨打」到「遭殃」,从「轻人指点」到「为世所重」,可用的字还有许多,不必套一个公式。 


中文的西化有重有轻,有暗有明,但其范围愈益扩大,其现象愈益昭彰,颇有加速之势。以上仅就名词、连接词、介词、副词、形容词、动词等西化之病稍加分析,希望读者能举一反三,知所防范。 


常有乐观的人士说,语言是活的,有如河流,不能阻其前进,所谓西化乃必然趋势。语言诚然是活的,但应该活得健康,不应带病延年。至于河流的比喻,也不能忘了两岸,否则泛滥也会成灾。西化的趋势当然也无可避免,但不宜太快、太甚,应该截长补短,而非以短害长。 


颇有前卫作家不以杞人之忧为然,认为坚持中文的常规,会妨碍作家的创新。这句话我十分同情,因为我也是「过来人」了。「语法岂为我辈而设哉!」诗人本有越界的自由。我在本文强调中文的生态,原为一般写作说法,无意规范文学的创作。前卫作家大可放心去追逐缪思,不用碍手碍脚,作语法之奴。 


不过有一点不可不知。中文发展了好几千年,从清通到高妙,自有千锤百炼的一套常态。谁要是不知常态为何物而贸然自诩为求变,其结果也许只是献拙,而非生巧。变化之妙,要有常态衬托才显得出来。一旦常态不存,余下的只是乱,不是变了。 


2011年2月13日星期日

再说说交通

读了玉刚讲懒故的《Proton还能走多远?》想起其实在路上可以看到很多Mitsubishi Lancer,但却几乎看不到Proton Inspira,令我十分好奇。朋友说Proton Inspira问题多多,我想那也不出奇。买国产车,尤其是普腾的,除了车子问题多多,售后服务也差强人意。在浮罗交怡的免税Mitsubishi Lancer只卖RM73,800,在半岛Proton Inspira却要卖RM92,000,几乎相差两万!

前几天看到报章的一篇评论《检讨国家汽车政策》,才知道原来viva的原本售价是24,000,政府征税之后就变成40,000,我们要多给16,000!我在《说说交通吧》这篇文章已经对比了美国和马来西亚的车价。政府继续欺负人民,榨取人民的血汗钱,人民却如善良的兔子,任政府宰割!一个马拉西亚兔年万岁!


2011年2月12日星期六

爱迪生,谢谢您!

为纪念美国发明家托马斯·爱迪生(Thomas Alva Edison)诞辰164周年,谷歌(Google)以爱迪生的几大重要发明为主题,推出了新的doodle。爱迪生是举世闻名的发明家,被誉为“世界发明大王”,他拥有 白炽灯、留声机、碳粒电话筒、电影放映机等一千多项发明专利权,为人类的文明和进步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爱迪生拥有的才赋不必多说,几乎是街巷皆知的,发明的物品设计的领域之广真令人乍舌,从留声机(phonograph)到自动记录投票机(automatic vote recorder)都有。

爱迪生的毅力也是惊人的,信手拈來就有 - 试验了1600多耐热材料和600多种植物纤维才制造出第一个灯泡;为了发明畜电池,花费了十年,经历50000次试验才成功。有一天他的朋友去找他,当时已经试验失败了9000多次,朋友说:“你这么做得到什么结果呢?”爱迪生说:“我知道了有好几千种东西是不能用的。”

有人作过统计:爱迪生一生中的发明,在专利局正式登记的有1300种左右。1881年是他发明的最高纪录年。这一年,他申请立案的发明就有141种,平均每三天就有一种新发明。

我个人很喜欢关于爱迪生的一个故事:
爱迪生费了大半的财力和时间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实验室,但是很不幸的,一场大火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他一生的研究心血几乎都付之一炬。当他的儿子在火场附近焦急的找他父亲时,他看到已经六十七岁爱迪生居然平静的坐在一个小斜坡上,看着熊熊大火烧尽一切。

爱迪生看到儿子来找他,居然叫他儿子快去找妈妈来。“快去找你妈妈来,让她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大火”。大家都以为这场打击可能对爱迪生造成重大的挫折,但是爱迪生却说:“大火烧去了我所有的错误,感谢上帝,我们又可以重新开始了。”没有多久,留声机就被发明出来了。
不怕挫折,欣然接受挫败,就是爱迪生这样的态度让他拥有惊人的毅力。所以,毅力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面对事情积极的态度和热情催生的。爱迪生,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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